第十六章 智开赌局-《大唐御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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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宋无痕洪声应道。

    二人四目相交,顿起一丝惺惺相惜之意,不禁同时展颜一笑。他们把臂并肩,在万众瞩目之下,齐头并进,走入了西岳庙。

    五凤楼前,宋无痕和郭重九抱拳作礼,沉声道:“郭兄,劳你久候,还请你主持祭山之礼。”

    郭重九朝他点点头,朝身后的两位少年一摆手。两少年立刻一左一右抬起了他的竹椅,大步流星地朝着灏灵殿中走去。

    风洛阳和宋无痕相互一礼,跟在郭重九身后,并肩走向灏灵殿。

    灏灵殿内,少昊像前,蓝烟萦绕,香火旺盛。风洛阳,宋无痕在郭重九的主持之下,对着少昊像躬身三拜,敬上香烛。待到他们转过身来躬谢郭重九之时,郭重九的赤面之上紫气蒸腾,神色兴奋:“两位,自上一次宋先生与郑大侠的天下第一剑之争,转眼间又是三十年。华山虽依旧,然彼时红颜生华发,当年好汉老江湖,如今想来恍如隔世,如何不令人惆怅感怀。”

    “江山有待豪杰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宋某凡心不已,仍然恋栈这从未到手的天下第一之位,让郭兄见笑了。”宋无痕脸闪过一丝对于往昔由衷的怀念,微微一笑,朗声道。

    “江湖豪杰心系武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否则练就一身神功,难道要济济无名,老死林泉?宋兄智深如海,莫要学那些沽名钓誉的酸儒士,假道学!”郭重九说到这里,横了一眼一旁的祖菁,又道,“今日剑封华山,誓要决出天下第一之位,两位必要各出毕生所学,不负这万千豪杰倾心以赴的盛名。”

    “自当竭尽所能。”宋无痕抱拳沉声道。

    郭重九点了点头,转头望了望宋无痕身边的风洛阳,却见他闭着嘴,双眼斜斜地望着别处,一副木讷痴呆的样子。郭重九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只得用力摇了摇头,洪声道:“这一战的胜者返回西岳庙时,务必将这一战的详细情形说于我听,我好将这一场盛事编纂成册,以传后世。”

    “郭兄有命,自当效劳。”宋无痕随和地微笑道。说着转过头去,望了风洛阳一眼,却发现风洛阳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傻笑,仍然不言不语。这一下,连宋无痕都感到他有些不妥,朝郭重九询问地望了一眼。

    郭重九怒不可遏,冲着风洛阳大声吼道:“喂,小子,出神呐?”

    风洛阳经他这一吼,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胡乱应了一声。

    “这一次的扬名灯乃是我亲自制作。两位中的胜者可将姓名书于其上,在当风处放出,则二位的勇名将会随着此灯传扬天下。”郭重九瞪了风洛阳一眼,朝身后一招手。一直随侍他左右的少年立刻从殿侧的香几上取下一盏制作精美的孔明灯,摆到风洛阳和宋无痕的面前。

    江湖闻名的扬名灯便是这位江湖笔官郭重九所首创,为江湖豪杰的浴血争斗平添了一丝浪漫和风雅,也令他在武林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达到今日万众景仰的地步。看着面前的扬名灯,郭重九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得色。

    风洛阳看了一眼郭重九,一脸的难以置信:“郭先生,华山山高万仞,便是当风放出扬名灯,也无人能见,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他的话,郭重九神色一窘,显然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支吾了一声,怒道:“看不到又怎样?天下第一之争向以扬名灯为号,此乃惯例,灯行于天,自有昭告天下之意,反正你们下山之后,胜负自有分晓,又何必强求细节。”

    宋无痕道:“郭先生,这扬名灯的携带也是个问题。我和风兄弟都不太适合携带这扬名灯登山。”

    “为什么,莫非宋先生嫌它太重吗?”见到宋风二人都似乎对于这扬名灯诸多不满,郭重九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当然不是,只是不够公平。”宋无痕微微一笑,“因为这一次华山比剑,我有一个别开生面的比试提议,正想和风兄弟讨论。”

    “哦,愿闻其详。”听到有全新的比试方法,郭重九好奇心大起,连忙问道。

    “这一次华山比剑,我欲和风兄弟同使轻功,翻山越岭,快步登山,在比剑之前先较一较脚力,谁先到比剑之地,谁就可以先行修整,在之后的比剑中占得优势。后到者无缘休息,立刻拔剑,一决胜负。如此一来,我二人在上山之后已经开始较量,比的是轻功,内力,剑法,岂不是比单纯到达山巅比试剑法更加新奇有趣?”宋无痕娓娓道来。

    “妙极妙极。如此比剑自登山始,自下山止,时间漫长,不但对于两位轻功剑法内力是一次考验,同时也考验了两位意志,实在是思虑周全,别出心裁,风公子一定也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吧?”郭重九高兴地说。

    听到他的话,风洛阳面露难色,支吾着说:“这,这个,我第一次到华山,不,不太认路……”

    “哈哈哈哈,”郭重九闻声仰天大笑,连连摇头,“风洛阳啊风洛阳,你还真是个剑痴。岂不闻,自古华山一条路?”

    灏灵殿外,唐斗,鱼韶,祖菁默默等待着风洛阳拜祭完山神少昊,出来与他们会合,交待华山论剑的相关事宜。谁知道风洛阳和宋无痕进殿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双双冲出殿来。

    宋无痕方一出殿,立刻左脚一点青石板地,身子在空中侧转两圈,仿佛一条硕大的南海青鱼,劈开满天碧波,一身蓝衫化为一溜清光,朝着南方华山山门所在方向激射而去。他所施展的,正是南海剑派轻功功法中的不传之密——青鳞斩波。

    而风洛阳则灰袍一卷,双脚在空中一错,仿佛足踏浮云,身随浪涌,追在宋无痕的身后,全身的衣襟长长拖在身后,整个身影因为运动的太过迅捷,在人们视线中化为一道灰白色长虹,裹着前方的那道清影,同样朝着华山飞去。他所施展的,则是天山奇术——踏浪而来。

    二人瞬间在众人眼前消失了影踪,只剩下他们疾奔而过带起的劲风,吹拂着人们的衣襟,发出猎猎之音。

    “嗯?怎么……出什么事了?”唐斗手中的折扇差点被撞落在地,吓得他瞪大了眼睛,开口询问。鱼韶和祖菁互望一眼,同时迷惑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郭重九双手捧着自己制作的扬名灯,坐在两个孪生少年抬着的竹椅上,从殿内走了出来。

    “郭先生,敢问发生了什么事?”鱼韶看到他出来,立刻双手一拱,朗声道。

    “鱼当家,事情是这样……”郭重九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将宋无痕提出的华山论剑新方法向鱼韶简单介绍了一番,又道,“现在他二人已经开始了较量。谁也无暇携带老夫所制的扬名灯上山。烦请这里哪一位少年英雄帮我将此灯带上华山,当空释放,以全剑封华山,名扬天下的大义。”

    听完他的话,鱼韶和祖菁同时开口道:“我来带它上山。”

    郭重九被她们异口同声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愣,随即道:“两位姑娘愿意走这一趟自然最好。不过千万记住缓步而行,计算时间,尽量不要打扰他二人的比武较量。”

    “交给我们,郭老尽请放心。”说到这里,鱼韶从郭重九手中接过扬名灯,朝祖菁望了一眼。祖菁朝她点点头,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看着两女兴奋积极的样子,唐斗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落寞,默默叹息了一声。

    鱼韶看了他一眼,忽然小声问道:“唐斗,你不来吗?”

    唐斗勉强挣扎着挤了挤脸,露出一个艰辛的笑容,哑声道:“我不去了,上面太挤。”

    鱼韶神色一僵,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你不是又要在华山开赌局吧?”

    唐斗寂寥地摇了摇折扇:“我的兄弟们仍然都在扬州,剩我一个光杆司令,又能开什么赌局,这一番生意只好作罢了。”

    “难得你为洛阳哥尽一次心意……我,我很……”说到这里,鱼韶的嗓子一哑,竟然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只得甩了甩头,“你等我们,也许不需多久,我们就会下山了。”

    说罢,她携着祖菁,带着扬名灯,追随风洛阳的足迹,朝着华山飞奔而去。

    望着鱼韶跳动如火的美妙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了踪迹,唐斗的心一阵苍凉,仿佛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翁目送落山的夕阳,对于眼前飘逝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挽留的信心,只能在无情的命运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

    “唐斗啊唐斗,妄称情场高手,却永远得不到心爱女子的钟情,说到滑稽,天下谁又比得上你。”

    一边颠着折扇,一边偏头沉思,唐斗就这样沉浸在一个人的自怨自艾中,缓缓走出西岳庙。

    西岳庙外,五湖四海,各大帮派的豪杰相继看到风洛阳,宋无痕,鱼韶,祖菁一个个在他们面前飞奔而过,朝着华山进发,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看到唐斗一个人孤零零走出庙门,成千上万双眼一时之间全部聚集在唐斗身上。

    而此时的唐斗却仍然纠缠在鱼韶远远奔走的记忆之中,对于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是默默承受着心底热辣辣仿佛火烧一般的伤痛。

    “大少,幸会!”一个洪亮如雷,威严雄浑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际,宛若暮鼓晨钟重重敲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到一阵醍醐灌顶般的神情气爽。原来萦绕在心头的沮丧,悲凉,绝望和自怜自伤,就在这一刻灰飞湮灭。唐斗只感到自己的胸膛条件发射一般高高挺起,整个人瞬间比原来高出了一截,眼前遥遥欲坠的世界再一次清晰可见地平躺在自己脚下。

    他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开口问候的豪杰:国字脸,鹰钩鼻,大耳薄唇,深深的眼眶,鹰隼般犀利的双眸,虽然身高不到六尺,但是浑身散发的气势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他的双手拱握在胸前,一掌玄黑如墨,一掌雪白如霜。

    在他身后,年帮少主卓解,夏坛坛主搜魂太岁薛定邦,冬坛坛主蛇祖莫海阁恭恭敬敬地亦步亦趋,半步不敢逾越。

    “来的莫不是天下二十四堂,三百六十分舵的总当家,年帮帮主日月同辉宣殿章,宣爷?”唐斗精神抖擞地一抱拳,朗声道。

    “不错,”宣殿章反复打量着忽然间容光焕发的唐斗,对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感到高深莫测,“自大少出世,唐门年帮打过不少交道,可惜你我始终缘悭一面,我心常以为憾,如今咱们终于相见,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

    “小子也早就想亲眼见一见宣爷的尊荣,向你说一声久仰,只是没想到,咱们居然能在华山见着面。”唐斗此刻心中对于宣殿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如果不是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唐门大敌忽然现身,此时此刻,他一定还会被失恋的阵痛所折磨,扮演着自己最为鄙视的情场败将,感时伤怀,说不定还会学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吟两句歪诗,吊几行酸文,潦倒不堪。他日就算他挣扎出失恋的泥坑,有了这段经历,他唐门大少又如何见人。如今面临唐门夙敌,他反而重新振作,精神百倍,严阵以待,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失意。说起这人生的得失,倒真是莫测的很。

    “大少常年在南方流连,足迹罕至北方五道,如今光临河东,定要让我年帮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宣殿章紧紧盯住唐斗的一双小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宣爷好说。咱们江湖人四海为家,我唐斗到哪里都不是外人,这地主之谊嘛,倒也不用客气了。”唐斗笑嘻嘻地说。

    此话一出,宣殿章身后的薛定邦,莫海阁和卓解脸上同时变色。薛定邦和莫海阁并没有和唐斗直接打过多少交道,只觉得此人骄横跋扈,令人难以忍受。而真正领教过唐斗惊人手段的卓解则露出一丝惊惧之色。

    “想不到大少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不小。”宣殿章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初生之犊,精神可嘉。”

    唐斗看了看这个曾经和离台狼狈为奸,重金买自己人头的一代江湖枭雄,却完全无法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乖戾阴狠之色。宣殿章一张国字脸端正和蔼,甚至带着一丝激赏的笑意,仿佛可以将唐斗当成自己的侄儿辈来关怀爱护,即得体地显示出了自己一帮之主高高在上的威仪,也给人一种海量汪涵的大度,令人心生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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